番外:韦郎(下)(1/2)
这位小韦郎乃韦郎族弟,字城武。
韦郎在族中排行十七,他排行二十三,今年其实才十六岁。
虽然同样出身于“京兆韦氏”,可比之于韦郎,他家中却要清贫得多。
我正欲避开,管家却笑道:“玉娇小娘子,这位韦小郎君是来寻韦郎的,本去了韦府找,韦府的人说在咱们府上。烦劳你带他进内院,去见韦郎吧。”
我只得道:“真是不巧,韦郎前脚才走,许是管家没瞧见。”
韦小郎君虽年少,却极有风度,微笑道:“我本是为十七兄、杨拾遗举荐我为建陵挽郎之事,特来拜谢两位兄长的。若十七兄不在,小娘子可否带我去见一见杨拾遗?”
我不敢怠慢,便将他带到上房,又去书房知会杨拾遗。
等待的功夫,我取了一些酒水给他。
许是那酒太烈,他喝了一盏后便有些脸红,时不时看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心头慌乱,如芒在背,不由得想起他在陈楼的抿唇一笑。心道,与其被他怀疑,不如我主动提及。
我于是道:“郎君可还记得那日在陈楼,奴婢误将郎君当作韦十七郎,说的那件事?”
他含笑点了点头。
我“哎呦”一声,指着自己脸颊上的红斑道:“没想到,就因为奴婢脸上的这块伤疤,竟令韦十七郎以为,奴婢是玉娘姐姐的转世!郎君大约觉得荒唐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确实奇怪。”他温和一笑,安静搭话。
我浮夸地笑着,故意道:“是啊,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等奇事!郎君会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博韦郎怜惜,故意伪造的这块伤疤吧?”
他一脸奇怪,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微笑道:“怎么会有女子,为了这种事伤害自己的容貌呢?我并未这样想……”
“可是当日,奴婢分明见韦小郎君望着奴婢笑了一下,难道不是在怀疑奴婢?”
他猛然想起,却羞涩一笑道:“我那时是因为……”他欲要说时,却又深深望我一眼,“我……我不是疑你这个……”
“那是为什么?”我立刻追问。
他违拗不过,只得道:“我是见小娘子指着自己脸上的红斑说丑陋无比……就想到大唐女子化起妆来,哪个不是将脸上抹得红一块黄一块,又是金泥又是花钿。怎么彼时以此为美,这会就又丑陋无比了?”
“小郎君是笑这个?”
“是。我觉得并不丑,反而很好看,所以就……”他忽然止住话端,浓眉一挑,明亮的双眸我脸上炸开。
如光,似电。霎时间,将我心头照得雪亮。
我好似站在水边,临水自照,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我是美丽的。
天真无邪,柔顺可人的美丽。
纵然杨拾遗、杨小娘子还有韦郎都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可在这个韦小郎君心目中,我可是为了给玉娘带句话,不惜被人打死,知恩图报、坚韧不屈、勇敢无畏的样子。
我心中怦然一动!
想起,他说他已经是挽郎了。
凡是当过挽郎的士家子弟,很快便可出仕为官。
即便家贫,可出身名门,又前途可望,还愁什么呢?
我不再慌张,不再言语,只抿唇一笑。
笑意刚一绽放,我就察觉到笑得不好,便又笑了一下,且垂下头去,一派羞怯不胜的样子……
这日,韦小郎君未见到韦郎,隔几日又来,仍是我去侍奉。
恰逢今上为杨家翻案昭雪,杨拾遗迁户部侍郎,并继嗣为弘农郡公,杨三郎为殿中侍御史,得以侍奉御前,纠察典仪。
韦郎迁剑南西川节度使,并加授三品尚书。
杨小娘子也被册封为颍川县主,并以县主身份出降韦郎,婚后随韦郎至剑南赴任。
喜事连二连三,韦小郎君自然常来府上恭贺。
杨三郎、韦郎、杨拾遗常说他是位少年英豪,极为欣赏,也常邀他来。
我因而得以常常与他见面。
彼时已是十月底,而颍川县主与韦郎的婚期就在十一月十八。我只怕他们婚后,县主遣我出府,会引韦小郎君怀疑,便不断设法,想让他开口向杨郡公讨要我。
只是少年羞涩,又要脸面,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人讨要一个价值五万钱的侍女。
思来想去,唯有我去求杨郡公。
自曼陀罗之事被戳穿后,我其实亦羞于见杨郡公。
那一日,我抱着拂菻犬,一直在杨郡公书房周围徘徊,迟迟不敢进去。正是踌躇间,忽见杨三郎扶着韦郎来了,一见我便道:“速将我二兄请来,就说出了大事,得一同商量。”
我将头一抬,见韦郎满面伤痕,神色憔悴至极,失魂落魄得仿佛已经……死了……
“韦……韦郎这是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杨三郎正欲答,韦郎忽然将他推开,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杨三郎怒道:“你别再添乱了!没到寻死的时候,你真不懂吗?”
“我只是不想……不想……再回忆一遍……”他气息微弱,有气无力,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神威与英姿。
杨三郎无奈叹气,任他离去。又见我被惊得直发怔,便道:“随他去吧。你速去请我二兄便是。”
我见情势不对,便跑着去请了杨二郎过来,还躲在书房后墙偷听,拼凑出一桩秘辛——
原来颍川县主从前在宫中时,曾与今上长子、天下兵马元帅、雍王殿下有过一段情。
可她移情于韦郎,又恐雍王报复,便用计诓骗了雍王,令其非但不恼怒,还心甘情愿地恭贺她与韦郎缔结婚姻。
至于她是如何骗的,三位阿郎皆未提及。
总之,原本一直瞒得极好。
可今日县主入宫谢恩,不知怎么就碰到雍王,雍王也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当初是被诓骗了,气愤之下将韦郎一顿好打,还强行将县主留在宫中,意欲占为己有。
我听罢,先是惊叹恐惧,而后又觉得可笑不屑——原来高贵如颍川县主,也有这么不堪的过往!
我幸灾乐祸了几天,可眼见着婚期将近,却不见县主回来,心中也不免着急。
韦郎为她一直躺在房廊下,不吃不喝,形同死人。
杨郡公则一时外出,一时在家愁闷得似乎要提不起气来。
我虽有不堪的手段,不堪的心思,可对韦郎的赎身之恩,对杨郡公的仰慕之情,总是干干净净的。
见他们难过,我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在距离婚期只剩五天时,我忽然见杨郡公竟跑到院中的那颗银杏树下,在草丛中扒拉来去,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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