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韦郎(上)(1/2)
“韦郎……”
这声韦郎,将我本已沉寂下来的心又惊起涟漪。
我甩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手上端着的茶具因我动作太大,碰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管事立时骂:“瞧你这笨样子!若不是瑞儿的手被烫伤,我也不会把你叫上来。你一会儿把茶具送进去就在旁小心伺候,能不能留下,就看你今夜的表现了。”
我惊慌点头,忙将沉重的茶具又往上端了端,可还是忍不住向传出这声“韦郎”的房间偷偷回望。
几个月前,我照顾身染疬风的玉娘时,听到院中有人唤了一声“韦郎”。
玉娘姐姐说,她也认识一位韦郎,还在醉酒轻抚其面时,摸花了她面上用胭脂精心描画的斜红……
自那以后,我便一直数着日子等着他来。
前几个月,他倒是常来,且每次都去固定的雅间喝酒。这个月我正处在,我会不会被转卖到一曲那些下贱妓家的要紧时候,他却迟迟不来。
今夜我总算有了留在陈楼的机会,韦郎竟然又来了!
这莫非是天意?
机会稍纵即逝。
我当即狠下心来,脚下一个踉跄,趁势将手中的茶具丢出去摔个粉碎。整个人也扑倒在上面,手掌更是狠狠按在尖利的碎瓷上,登时鲜血直流……
“你个小贱蹄子!我就知道你成不了事!”管事又气又恨,因见廊上还有客人,欲将我拉到无人处打。
我立时惨叫:“饶了我吧!让我替玉娘姐姐给韦郎带句话,你再打死我也认了……”
哭喊之间,我已闯进那个房间。
因是常客,陈楼的人皆知韦郎每次过来只为喝酒,从不令倡优乐伎在旁侍奉,且不喜被人打扰。
陈楼中侍者、管事,一旦发现有人闯入,会立刻过来将我拖走。
因此,我不敢有一丝耽搁,一进房间,见窗下酒案两端坐着两个人,便跑过去跪下道:“韦郎,你怎么今日才来,玉娘姐姐等你等得好苦啊……”
说话间,我特意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拭泪。
一个瘦小少女,哭哭啼啼,满手鲜血,还被人追着打,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可怜凄惨吧……
“等我?可我……并不认得玉娘……”
我抬头看说话的“韦郎”虽生得眉目英武,却极是年轻,至多不过十八岁,与玉娘所说的韦郎根本对不上!
我连忙望向另一人,见他虽有二十几岁模样,面容俊美,气度尊贵,却是一身布衣,肤色也实在称不上白皙,也是对不上的!
我惊出一声冷汗!
只这顷刻之间,管事的便进来了,喊着这位布衣难掩其贵,俊美无俦的青年男子为“杨三郎”,连连赔罪,要将我硬生生拖走。
“不!”事已至此却颗粒无收,我岂会甘心!
况且,杨三郎既然在此处,韦郎应该就在不远处。
我于是奋力挣扎,大声哭喊:“我找韦郎……韦郎……韦郎,您还记得玉娘姐姐吗?”
“你疯了不成!”
玉娘生前是陈楼一等优妓,却生了会过人的疬风病而死,管事的自然怕我叫嚷出来,立时来捂我的嘴。
我早有准备,狠咬他的手掌,奋力挣扎出来继续叫喊:“我找韦郎,我找韦郎!”
“找我吗?”正是混乱间,一个温和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我如闻仙乐,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比窗下那位韦小郎君年长,二十几岁,其容颜之俊美虽不比杨三郎,却也是眉目英凛,如青松玉树,最重要的是他的肤色白皙、衣饰华美,与玉娘所说的一模一样!
我喜极而泣,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裾。
那应该是一件织花薄绸制的衣裳,又轻又软,绚烂美丽!
我哭得满脸血泪,“韦郎,我来替玉娘姐姐带句话,话带到,我死也甘心……”
“玉娘……”他显然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她怎么了?”
我哭道:“她生了一场重病,病死了!”
他果然心善,一听这话,吃惊又惋惜。
我于是哭得更痛,接着道:“韦郎可知,她这场病是怎么得的吗?”
“怎么回事?你说。”
我却怯怯地望向管事。
韦郎会意,立时呵斥管事出去。
管事怕我乱说话,陪着笑想将我带走。可身为四品金吾卫中郎将的韦郎,威重矜贵,一个眼风扫过去,他也只得灰溜溜地退出。
韦郎亲自关上房门,招招手令我起来,温和地道:“你不要怕,只管说!”
我随他来到酒案旁,对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韦郎,还有一个杨三郎,抽抽噎噎地开启了我在心中演练了两三个月的谎话。
我告诉他们,差不多三年前,我才十岁,被买入陈楼给几位姐姐当使女。
说当使女,其实也是为了让我跟着姐姐们学些诗文辞令、歌舞音律,等到学成了,人也长大了,也好接客。
几位富有才艺的姐姐中,尤以玉娘待我最好。
可是,我却总见玉娘闷闷不乐,不肯接客,说自己要一心一意,日日只等韦郎来。
韦郎一日不来,她等一日,一辈子不来,她等一辈子。
楼中假母、管事皆要靠她接客赚钱,哪容她如此!
因指望着她接客,不便打她。深知她最疼爱我,便整日打我……
我说到这里时,还将袖子卷起,让他们看我手臂上的累累伤痕。
一道又一道,加上手臂末端那只被瓷片割得鲜血淋漓的手,果然看得面前三人个个面露不忍。
我心中更喜,抽噎着将袖子放下,继续哭哭啼啼地讲述:
“玉娘姐姐心善,不忍心见我挨打,只得同意继续接客。假母因她忤逆,十分不喜,故意给她安排一些不好相与的恩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中一人竟身染疬风!”
“玉娘姐姐……玉娘姐姐因此也染上疬风,混身长满了癞疮……我一直照顾姐姐,亲眼见她病中亦一直呼喊韦郎,至死手中还拿着一个钱袋……”
我将贴身收了足有一个月的钱袋取出,颤巍巍地捧给韦郎。
韦郎接过钱袋,双眉微微皱起,翻来覆去地看。
我心中怦怦直跳,眼望着他看到钱袋一角绣的一个“韦”字,方才叹道:“她为我跟人打赌,输了两千钱,我便将一袋钱留给她了。这大约是我的钱袋……”
杨三郎瞪他一眼,讥笑道:“这玉娘对你如此痴心,看样子你没少招惹人家呀!”
全长安皆知,韦郎与杨家小娘子有婚约,这杨三郎正是杨小娘子的三兄。
未来妻兄指责自己与一个风尘女子深有牵扯,韦郎不免慌张,连声解释:“我也就是过来喝了几杯酒,玉娘确实说了愿意一心一意,日日只等我来什么的……但……那不过是安慰之语,还能当真吗?”
杨三郎怒道:“什么安慰之语,人家为你命都没了!自然是当真的!”
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眼望着韦郎,果然见他面上涌起无限愧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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