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梵钟撞响,吵到她们睡觉,皆闭眼嘟嘟囔囔地骂着,只有汤斐君觉得钟声悠扬,好似佛祖宽厚的大手将她心里的涟漪一一抚平。
于是,她净了手面,一身素衣,蹑手蹑脚地出房,循钟声而去。
走了没多久,忽听墙外传来读书声,她驻足倾听。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
从子曰二字,她便猜出他读的是《论语》。每个字从他嘴里清楚地读出,略带慵懒却有磁性,好像冬天里喝到一杯刚泡好的碧螺春,还想再来一杯。
天色未明,是谁在摸黑读书?
她以靠近院墙的菩提树为梯,轻而易举地骑坐在院墙上,大概一箭之地的一丛绿竹旁,有一身材颀长的少年默背文章,来回踱步。
没有灯笼或火把,即使手里拿了书,也看不清。要做到像他这样背得滚瓜烂熟的地步,定是早已读了几百上千遍。
想不到徐阁老的家眷中还有这等上进少年,不日便可下场举业,何愁徐家后继无人?
接着,她又想起前世自己英语底子不好,在数不清的日子里,也曾像这位少年一样,在女厕所、旗杆下、荷花池边等,独自一人用心苦读。虽说她博士毕业还不曾报效祖国,可这回流放到岭南开荒种田,正给了她施展拳脚的机会,好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思及此,她热泪盈眶。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弟子之弟,上声。则弟之弟,去声。谨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泛,广也。众,谓众人。亲,近也。仁,谓仁者。余力,犹言暇日。以,用也。文,谓诗书六艺之文。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余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
汤斐君想起《三字经》里也有这些,听着他读,甚感亲切。
突然,一只可恶的毛毛虫爬上汤斐君右手背,痒得很,便抬起左手去打。不料,她身体失衡,竟摔下下去。
“哎哟……”
诵书声戛然而止。
“姑娘,你还好么?”
院墙顶多两米高,汤斐君摔下来时屁股先着地,磕到了尾椎骨,两个巴掌都有点擦伤,说没事是假的。只是面对陌生男人的关心,她可没脸把痛处一一说出来,便忍疼道:“无碍,多谢公子关心。”
“原来是汤姑娘,在下徐湛。”
自报家门后,徐湛伸出右手,想要牵汤斐君起来。
她爬墙头听徐湛读书,摔下来暴露了,定会让他以为昨晚见了一面,她就情根深种,不顾颜面也要偷听他读书!在这个遵循男女大防的朝代,要说她对他毫无半点非分之想,谁相信呢?
她窘迫极了,装作没看到那只手,自个儿起来了,再掸身上的灰尘。
徐湛问:“汤姑娘,不知你在围墙上看到了何等别样景致?”
“到处黑乎乎的,真没什么好看。”除了他。
“那你为何……”
汤斐君打断他的话,自嘲道:“本是起夜的,不想走错了地方,恰巧听到有人读书,我便斗胆爬墙听。先父曾教我女四书,别的说什么也不肯教,也不同意我与兄弟们一同进学。是以,听到朗朗书声,极为羡慕,不觉多听了会。”
“请恕在下冒昧,这就是令尊迂腐了。学堂之上,不分男女。”徐湛回道。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罢罢罢,谁让我生而为女。”
“花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都是巾帼英雄,汤姑娘请勿妄自菲薄。”徐湛说完勉励的话,又道:“若是汤姑娘不嫌弃,我那倒有一些书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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