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耀宗的官帽被摘,编好的束发被网巾套着,显得头顶发量稀少,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仅穿一件浅蓝色薄绸衣,双肩垂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汤府牌匾前,多次尝试还是没有扛起来。
汤斐君目睹此情此景,忍不住上前,准备与他合力将牌匾抬起来。
“斐君,你放开。”
汤耀宗声音沙哑,抱着牌匾中央位置一鼓作气扛了起来,像搂小孩一样紧搂着牌匾,放声哭了起来。
汤耀祖说:“大哥,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平白让人看笑话。”
行人路过时,有驻足停留看笑话的,有随手扔菜叶、臭鸡子、软柿子的,有拍手叫好的。
没一会儿,汤耀宗变成一口行走的锅,绿的是菜叶,黄的是蛋黄,透明的是蛋清,红的是柿子。老太太高氏看不过眼,骂了几句扔东西的路人,他才免于继续被扔臭物。两妾侍忙褪下他的薄衫,为他擦拭脸上和身上糊住的脏物。
虽说众人脸上无笑颜,但抄家时,钦差大人宣布了几件利好要事。一是二房汤耀祖英勇抗战,奖十两银子,本人及妻儿免流放;二是中秋节在即,今上法外开恩,准汤家人一个月后开始流放之路;三是汤家老太爷汤承益去年做了七十大寿,人活七十古来稀,本朝推崇敬老爱老,他可留在南昌府安心养老。
如此一来,将要被流放去岭南的人有:老太太高氏、汤耀宗、正妻傅氏、嫡长子汤子贤、嫡长女汤斐君、嫡次子汤子义、妾叶氏、庶长子汤子敬、妾朱氏、庶次子汤子康,外加窦耘和云珠。
如了孟巧娥的意,她左顾右盼众人皆忧愁不安,不好太得意,便微锁眉头,装模作样地叹道:“母亲六十有六,跟去岭南……”
岭南,道阻且长,气候大不相同,又多蚊虫蛇蚁,还有骇人的瘴气,一个身体健康的成人能活着到岭南算是福大命大,这又有老又有小,出发时一行十二人,抵达时能一个不少?
能否活着到岭南,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上的利剑。只是,当嘴上提起时,大家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出对高氏能否经得起一路颠簸去往岭南的担忧。
汤耀祖说:“母亲,您年事已高,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要不我去向县太爷求情,让他给钦差大臣上书,留您在这边颐养天年。实在不行的话,让我家大小子代您去岭南。”
“老二,你别说这种混帐话。我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弘小子才十二,大有可为,岂能让他代我去岭南受罪?说句难听的,你们要是真有孝心,就算我在岭南殁了,派人送我的灵柩回来跟你爹合葬在一处就行了。”
高氏反驳完,又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容望着子孙们,“你们都别担心,我活到这把年纪,苦吃过,乐享过,世上啥样的好东西没吃过,就是没吃过那产自岭南的荔枝!此番前去,我要把荔枝吃个够!”
“你还有心思惦记着吃的!”老太爷汤承益哭笑不得。
满面忧容的众人被二老逗笑了。
“母亲,是孩儿不孝!”汤耀宗忽地跪下,对着汤府的牌匾磕起头来。他的额头撞在匾上,发出瘆人的响声。
高氏眼角带泪,“我的儿,你不是不孝,而是不忠!你上有负圣恩,下愧对百姓,是我和你爹没把你教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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