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血沃之花(1/2)
人喊马嘶,烟尘涨天。无数深深浅浅的黑影忽远忽近奔来驰去,满地都是折断的旗帜矛杆、盔甲盾牌、人马尸首,满耳都是马蹄奔驰声、冲杀哭嚎声,尘土和血腥味呛塞口鼻。
阿浪身穿沉重铠甲,弯腰剧烈喘息。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匹马,眼前还有一个战士和他的坐骑。他看不清那战士面貌,只知那人披挂黑色铁甲,正向他喊着什么。
他其实也听不到那人的喊话,却明白自己得服从他的命令,拼死保护他,哪怕死掉成千上万人,包括自己性命在内,也要护他周全。
黑色铁甲闪开了,暗红色骏马的壮硕前胸上,插着一支长箭。
阿浪挪动脚步,把身边马匹的缰绳塞给黑甲战士,自己到了红马面前,低下头,双手抓住马胸外露出的一截箭羽。高大健硕的骏马在哆嗦,睁圆的大眼睛里露出疼痛和惊恐,却没挣扎反抗,反而站稳了向后微缩躯体,似乎是配合他拔出插在自己心口上的箭枝。
“拔啊!”
阿浪双手用力,火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将他的头脸身体、天地万物都染成一片血红。
他大叫一声,从床榻上弹起来……惊醒了同睡通铺的好几个卫士。
是个梦。大唐太宗文皇帝来给他托梦了。
但外公说了什么?
“拔啊?”……拔萝卜吗?飒露紫马砖埋在萝卜地里了?
同伴喃喃抱怨,阿浪倒回去继续睡,却再没能入眠。这些天他反复摩挲读思六骏图样和相关文章,对飒露紫之死的场景已经非常熟悉,很确定是梦到自己变成丘行恭,在西苑战场上保护着外公杀出重围回归本阵。
所以这能说明什么?暗示什么?阿浪比丘行恭的亲生儿子更接近飒露紫和战场上的先帝?
他无声地叹一口气。如果按雍王的主意,让丘神勣献上那块假砖,他现在已经脱离这趟混水回长安去了。
太子拍板不作伪不欺妄,宁可不要“东宫婚床下发现先帝赐福”的祥瑞,倒让阿浪有些内疚。他忙活这么久了,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连一块砖都找不到,自己也觉得窝囊无能。
还有婉儿母亲的下落,狄仁杰身上的罪名,阿延和阎老相的命案,他向本家阿嫂许下的复仇诺言……没一件有着落。
阿浪不是个特别古板认真的人。他从小随性贪玩、胆大好奇,乐于尝试新鲜游戏,却很少能把一件烦难事务坚持到底,常被父亲和家人批评“没长性缺毅力”。这回卷入六骏的案子,他很上心地到处找砖,除了太子兄弟许诺的种种回报以外,也因为……在昭陵掘墓时遭的那次雷劈,让他觉得躺在山腹里的外祖父母,真的想向他传达些什么。
当然,许给他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也挺诱人的。谁跟好日子过不去呢?
所以外公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叫我去昭陵,把你从玄宫棺材里拔出来吗?
阿浪肚里无声呻吟。也许这回该怪东宫家令阎庄,白天是他带了一堆画卷来雍王宅第,李贤叫自己过去一件件展开同看,很多画上都有“太宗文皇帝”的写真人像。
那也是二圣的命令。阎立本一生在宫中作画,家藏的许多旧稿上都有帝后妃主和内闱形迹,随便流散在外不妥。他死后,着命其侄阎庄仔细搜检画稿,凡涉内者一并进奉。阎庄又奉太子令,私下先带来让雍王过目,再进献入宫。
太宗幼女新城公主在父亲死后守孝期满才出降,阿浪当然没见过自己外公,有机会看画像,还挺乐意的。而且阎立本画得真好啊……无论什么图,都线条灵妙设色鲜丽,阿浪就蹲在李贤身边,跟他一起一幅一幅地欣赏“阎家样”的山水游春、宫室人物、花鸟骏马、佛像天女、异国蕃使、卤薄出行、打猎击球……
半天时间,他们看到了十余个阎立本笔下的“太宗文皇帝”,甚至还有一卷“秦王追击突厥”图,看落款竟画于五十年前。阿浪有种感觉,阎立本画先帝,时间越晚,形象越清晰固定:身材魁梧壮大、脸容威武严肃、剑眉浓髯目光坚毅,天神一般高高在上、不可逼视。
而早期的先帝,身形修长举止飘逸,神态也生动开朗得多,笑容极具感召力。看着纸上那年轻人开怀大笑,观画者情不自禁也会嘴角上翘。最早的那幅“秦王追击突厥”图,甚至只画了秦王的侧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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